玄陈很忙，大家都忙。

我也懒得去想，要走的心，强留不如放手。

于是干脆专心打坐修行，提高修为迎战，战争过后就可以回家了。我好累，我想回家。

依然只有心魔陪着我。

这一夜，又是只我一人。

内视自己丹田处，元神凝聚成了一个小葫芦。

按师父说的继续修炼，等这葫芦长大破裂，就是一个新的我。那时，元神出窍神游世界无不可能，就算肉皮囊毁了亦不可惜，再造便是。

师父们无一不是几换皮囊，步步精进。

对于我修行，心魔并不干扰，反而鼓励我甚至引导我想起记忆中的知识。

我忽然觉得心魔并非那么坏。

都说人最后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内心，因为只要没有阳光，就算是自己的影子都会离去，何况别人？

“不，我比影子可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灵魂和内心。所以，我绝不会离开你的。”心魔说得斩钉截铁。

我笑了笑。

夜色深沉，月光皎洁。我突然想去高处吹吹风。

披衣而起，信步走到院外驾起流焰往宫里最高的塔飞去。

将要落脚，看见一个身影。

“屠苏？”

屠苏转头，惊讶地说：“怎么是你？”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没有谁，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很小心，没想到这么深的夜里还会被人发现，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你。”

屠苏伸手过来，我拉住了他的手，他轻轻一用力，拉近我坐在身边。

“你还好吗？”

我们不约而同地说。

“不好。”

又是不约而同。

相视一笑，屠苏说：“你怎么了？我觉得你变了很多。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没经历过战争，有些不能接受死亡。”我没有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撒谎流畅极了。

“你呢？还好吗？你是故意让我去周山搬救兵的吧？”

“嗯。因为，我怕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你在周山要安全得多。”

“那，如果你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呢？”

“没想那么多。只要你安全就好。我毕竟身份特殊，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可是其他人就不同了。我没办法都保护……”说着屠苏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忍不住心疼起他来，伸出手楼主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屠苏一愣，却转身用力抱紧了我。

“对不起……”

我有些愕然：“为什么？”

“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可是不肯说。对不起！我没在你身边守护你……”

“啊？没事，我没事的……”我抱了抱他，拍拍他的后背。

比起父母双亡国破家散，我的那点儿小情绪真的算不得什么。

屠苏更用力地抱紧我，我忽然感到肩头有点湿。

屠苏，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语言是多余的。只好用力抱抱他，轻抚他的背。

未来还有多少未知的苦难等着我们？

战争是什么我从前不知道，可是现在一路走来想起无数无辜老百姓的惨状，我觉得自己好矫情，我既然是巫女，就该负起责任，保护他们免受妖魔鬼怪的残害。

明天起，要振作起来！

我在心底暗暗发誓！

“对！所以你可要好好修行尽快达到新高度，那时候才可有一战之力保护黎民百姓！”难得地，心魔竟然大力鼓励我。

坐到了大半夜，屠苏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松开了我，歉意地笑笑：“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打断他。

“只是朋友？只能是朋友吗？”

“屠苏，你明白我的。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这个时候拒绝他，“给我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其实，有很多比我好的人，比如伶伶……”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没关系，我懂。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我会等，等你转身。”

我顿时语塞。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屠苏抱起我飞下了高塔。

到了门前，轻轻放下我说了句：“谢谢你！谢谢老天！有你，真好！”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了一下，目送他几个纵身消失不见。

躺在床上暗自下决心明天要振作起来。

不一会儿，玄陈回来了。

我没有吭声，继续装睡。

他轻轻抱了抱我，靠过来鼻子一嗅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松开我转身睡了。

屠苏身上有一股莫明的清香，我猜现在我身上也有。

可我懒得解释，何况我又为什么要解释。

天没亮玄陈就走了。

我早早起床，梳洗梳洗，看着镜子里消瘦惨淡的我给自己打气：“加油！你可以的！一个男人而已！”

镜子里的我咧嘴一笑：“对啊！这样才对！好好修炼，预祝你功力大增！”

我一愣，我没有笑，那这是？

镜子里我继续说：“男人嘛，多得是！我保证只要你好好修炼，到时候要多少帅哥就有多少，排着队等你睡！比玄陈帅一百倍！”

明白了，那是心魔。

和我一模一样的心魔，可是，似乎比我好看，至少她神采飞扬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人心的美。

我点点头算是为初次见面表示表示。

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今天起，我要上进！我要打败魔王！我要回家！

我踏上流焰飞到了都城外的高山。

山下郁郁葱葱，这里白雪皑皑。

但是，清净。

我专心练武，认真把武夫子教的每一个招式好好地练起来。

接着是虚空子师父的画符念咒布阵演练。

再然后鬼夫子的打坐修行，吸取天地灵气。

不知不觉太阳西沉。

一天没吃东西，我竟然不觉得饿。

这算不算化悲痛为力量？

“那是因为我调动了你的储备力量。凡人才吃饭，你都吃了那么多仙果仙兽了，就算不吃饭十天半月也不会有问题。只是因为你一直还在当自己是凡人，你的身体就把这部份能量隐藏起来了。”

“哦？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是希望你越来越强大！那样……”心魔突然打住不说了。

有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人家会觉得你不吃饭好奇怪。你以后多动用自身的储备力量，对于你修行会有很多益处。而且你要多吸取阴气才对。反正药夫子给了你火龙丹，你不会阴气侵体变冰块的。如果可以阴气和仙灵之气双修，你就会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的。到时候还怕玄陈他们嫌你拖油瓶吗？”

对，我要变强！

回到房间没多久，屠苏就来了。

“一整天到处找不到你，我的纸鹤也传不了话。你去哪里了？”屠苏焦急地说。

“我没事，去练练功夫。我太弱了，不想做拖油瓶。”

“林岚，你，我觉得你……没事，你没事就好！”屠苏看着我有一些迟疑，有什么话没说？

我笑了笑，今天精神很好，明天继续！

屠苏带着我去和大家吃饭。

宾主济济一堂。

应龙化成了人形，沉稳，老K脸，话极少。

萧山果然是器宇轩昂俊朗无匹。

谈到局势，萧山的话我很不以为然。

他说战争是终止战争之法，杀戮是停止杀戮之道。

什么逻辑？

不应该是以德服人吗？

“你懂什么？萧山说的一点没错。只有比敌人更强才能停止敌人的进犯。对待杀戮只有更狠才能震慑行凶之人。好比对待罪犯，犯罪成本太低自然就胆大包天……”心魔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感觉她的观点好似狂热的好战分子。

玄陈几次目光淡淡看过来，我都视而不见。

只是一个男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屠苏给我夹了一个鸡腿：“试试，不好吃的话，明天我做给你吃！”

“谢谢！”我转头笑了笑。

好久没吃过烤鸡了，屠苏上次做的真心一级棒。

入夜，我在打坐，想了想，觉得心魔说得对。我可以试试吸取阴气。

月亮光华多阴，我何不尝试一下？

想到这，我起身飞上了屋顶，沐浴在月光下，静心修行。

不知多久，感觉到了玄陈的气息。

也不知他是从何而来，敏儿的小院吗？

我自嘲地笑笑，没有管他，继续闭上眼睛凝神静气。

“今日看你气色好了很多，身上无碍了吗？”玄陈在我身旁坐下，轻声说。

我没有出声，也没有睁眼。

“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

“我要开始修行迎接大战，无法侍寝。妖王大人今后不必来了。大敌当前，当以大事为重。请大人体谅！”说完我闭上了眼睛。

“你……”玄陈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一时愕然。

“夜已深，恕我不留大人了。还请大人移步檀香小院，自有春色盎然。”说着我睁开眼没有看他，施了一礼，飞落在地，打开房间，关门，上床，和衣而卧。

玄陈没有进来。

我的心酸疼酸疼的，可是却又有丝丝快意。

“就该这样！好样的！这感觉是不是特别爽？保持住！就是要这样！你要有骨气！你又不是妓女！妓女还要收钱的呢！加油！”心魔鼓励我。

我淡淡一笑，心里好疼，好憋闷。

玄陈，果然没有进来。

也许，他回敏儿的檀香小院了吧。我苦笑了一下，睡过去了。

大战在即，儿女私情先放一放。

毕竟，如屠苏所说，能力有限无法保护更多的人。

我要担起职责，必须振作起来！

以后几天，我都认真在山上修行练武打坐，一刻不敢懈怠。

众人也都各自忙活，屠苏偶尔会来山上看我，还是像从前会变出些小点心什么的。他爱吃点心，若是到了我的世界，真想带他去试试西点蛋糕冰淇淋。不知道他会不会激动？

我不常下山吃饭，如心魔所说，我开始调动储备能量，这很像辟谷。

偶尔下山吃饭，饭桌上会遇见玄陈意味深长的目光或是探究的目光……无论什么，我都视而不见。

我和敏儿越来越没有话聊。

和玄陈他们一样，敏儿也都吃素。

只有屠苏伶伶和我是吃肉的。

敏儿手上的佛珠在她每日的念经打坐盘玩下越发光亮，她常念经，我不喜欢。

或说，心魔不喜欢。

每次和敏儿接近我都能感到心魔的紧张情绪，她也总是说敏儿的不好之处。

我没有反驳。

只是觉得越来越孤独，可以依赖的人越来越少，好悲哀。

只有伶伶每次都能带给我点儿欢乐。

无忧无虑的年纪，充满阳光。有时候屠苏也会被她逗得笑一笑。

这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