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煜帮温浅予在巴黎买的小公寓有些年头,附带个二层小阁楼,推窗就能看到高雅清净的梧桐树。

这里装修复古,原本属于一位画家,故而里面的东西颇有些艺术家的气质,很符合小美人的心意。

只可惜再好的房子空空荡荡,也缺乏家的感觉。

难得周末不用上班的时候,温浅予懒懒散散地起床做了早餐,吃得心情寥寥,又忍不住趴到床上给左煜打视频电话,接通后就委屈道:“你干嘛呢?”

北京比巴黎快七个小时,此刻已经到了午后。

左煜正坐在公务用的轿车里,笑道:“在三里屯,刚见过上海来的客户,正准备去买鸟食。”

温浅予的鹦鹉孵出来没多久他便离开了这里,最后负责照顾的还是左煜。

幸好那小家伙破壳便见过两个人,不用关笼子也很听话,倒是难得的一个陪伴。

“什么时候才有假期……我想见你……”温浅予抱住枕头,蹙着俊眉满脸不开心。

“你刚出去还不适应,巴黎不是有很多艺术馆?有空闲的时候叫上朋友多出去看看,别闷着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左煜劝说道,毕竟他也在国外待过几年,对此感同身受。

“没朋友。”温浅予回答。

“怎么可能,你这么招人喜欢。”左煜朝着屏幕笑。

“倒是新认识很多法国男人,哼,可帅了!”温浅予故意气他。

但左煜并没有还嘴,只是静静地望着屏幕上那张美丽到不真实的脸。

温浅予自知失言,小声道:“对不起……”

“叫你出去就是希望你活得开心呀,不要因为想着我、想着北京,就忽略了终于变成现实的好生活。”左煜的反应格外成熟:“你那么喜欢设计,在那座城市里应该有很多收获,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不快乐的样子。”

“知道了,可我就是想你。”温浅予说完就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唧了起来。

“卧槽,别发出这种声音,我受不了。”左煜道:“快起来出门玩会儿去吧。”

“好吧,我要去看卢浮宫。”温浅予终于抬起头:“再!见!”

左煜在北京的街边瞧着忽然黑下的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车窗外偶尔牵手路过的情侣发起了呆。

——

傍晚,当温浅予背着速写本路过熙熙攘攘的游客时,心情已经好转很多。

果然让自己变得充实起来,就会找到快乐。

他参观过很多艺术经典,肚子饿了便在街边买个面包边走边吃,因为起伏的心潮而不断地在脑海中闪过些衣衫的片段,忽而再也等不及,便找到长椅坐下借着路灯画了起来。

夏季的风难免燥热,吹的小美人身上的衬衫微微颤抖。

不知多久之后,他才恍然抬头,深吸口气。

谁知这时却有个身影无声靠进,带着充满朝气的问候:“这么巧,又见到你了。”

温浅予侧头见是林齐,不由合上本子起身道:“晚上好。”

“刚带几个中国来的客人参观卢浮宫,在咖啡店休息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个好看的人,再仔细瞧瞧,原来是你啊,盯了你半天都没反应。”林齐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和我们一起玩会儿吗?我还要带他们去看埃菲尔铁塔。”

温浅予望到落地窗内几个打量着自己的年轻人,本能的摇了摇头。

“好吧,你真是个独行侠。”林齐摆摆手:“哪天再请你吃饭。”

温浅予微笑目送他离开后,不禁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一米九几的模特看久了还真是伤颈椎。

回家快把画稿整理出来,明天正好要去纺织厂办事,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布料。

——小美人如此打算着的同时,毫无留恋地便背起书包朝地铁站走去。

殊不知林齐走回咖啡店,对着那几个北京的朋友说:“撩汉失败,难道我最近魅力值变为零?”

“那个小男生我认识呀,不不不,我认识他男朋友。”有个妹子喝着果汁道:“最近不是惹上案子破产了吗,可能跑法国避难来了?”

“哦?”林齐很感兴趣,挑起英挺的眉毛问:“怎么回事?”

——

“本以为自己不喜欢设计男装,可是一个人走在风里,却忽然想做衣服给他穿。”

这是温浅予昨晚发的朋友圈,附带了张男款风衣的设计彩稿。

左煜早晨出门时突然看到,瞬间精神了很多,边吃着三明治边匆匆下楼,准备早点赶到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事物。

意外的是,他刚刚走到车库,就看到自己换的二手车边停了辆很惹眼的座驾。

得益于曾经把此物当玩具,让左煜一眼看出特别,不禁瞅了又瞅,最后疑惑地站到窗边皱起眉头。

果然,车窗瞬时间滑下,露出张成熟而霸气逼人的脸,以及并不算温暖的微笑:“早啊,小伙子。”

这个中年男人左煜曾在温慕家遇见过,现在已然清楚来路,故而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是来找我的吗?”

“有没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想跟你聊聊。”贺云问。

“好。”左煜看过表后:“附近也没什么店开门,要不然上楼坐会儿吧。”

“那就打扰了。”贺云闻言大大方方地下车,又朝他笑了下:“不用紧张,我来找你他们谁也不知道。”

左煜在带路的过程中当然会思考这个人的出现所为何事。

贺云爱温慕,浅浅又是温慕的亲儿子,现在跟自己在一起坎坎坷坷的,所以目的似乎昭然若揭。

——

“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很关心你家里最近的变故吧?”贺云并没有对他现在简朴的住处显露微词,目不斜视地落座之后,便这样说道。

左煜找出咖啡豆给他磨咖啡,等待的过程中靠近回答:“那很正常,因为我们关心着同一个人。”

“看你现在这么不容易,还把最好的留给浅浅,我这把年纪了竟然挺感动。”贺云始终挂着淡笑。

左煜生平最讨厌拐弯抹角,直说道:“都是应该做的,如果你想因为同情我而帮助我,其实大可不必,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他。”

“同情?”贺云哼道:“你若稍微了解我这个人,就知道我心里并没有这种东西的生存空间。”

左煜问:“那今天……”

贺云直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你最近不是在筹备公司吗?我稍微调查了下感觉还算有前途,希望能出资支持,只要让我成为股东之一。”

话毕他就点了点从车里拿上来的文件袋:“我是个商人,不会拿自己的钱开玩笑,这是合作方案,你可以慢慢去研究,如果认为可以接受的话,之后咱俩再聊详情。”

“如果我没有跟温浅予在一起,凭我现在的状况,你会投资我吗?”左煜问道。

“不会。”贺云回答

“所以这不是同情是什么?”左煜反问。

贺云依然是自信满满的模样:“做生意和做人一样,讲究的是机缘巧合,如果不是浅浅我当然不会和你有交集,但我稍许了解过你之后,便觉得这不会成为赔本的买卖,只要你能让我赚到钱,我们就是合作伙伴,合作这事本身有同情成份可言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失去家庭的庇护后仍能站起来?”

被他用激将法一激,左煜终于还是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站在笼子里的小鹦鹉歪着头瞅了瞅,忽然叫道:“浅浅!浅浅!”

这是它头次讲话,惹得两个男人饶有兴致的观看。

“当然这个就别跟浅浅说了,那孩子向来古怪,他的反应我也猜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云起身道:“你去忙吧,刚才硬被我拦下来,耽误了你的时间。”

左煜微笑过后,心情有些许的复杂。

他很清楚以贺云的家底,完全没必要跟现在的自己平起平坐,费尽心思讲这么多,说到底是为了消除温慕心里任何有可能出现的烦恼。

真希望能成为这样的男人啊,有能力保护心底爱着的人一辈子,却不叫对方产生半丝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