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民风开放,公主养面首女皇养男宠之事不绝于耳,便是平民百姓也多有耳闻。

可知归知,要说对这事儿到底有多了解,也不过是东宫娘娘吃大饼,西宫娘娘裹大葱之类的想法罢了。

唯一让人觉得有趣至极的事情,不过是高阳公主因为闹出了个辩机和尚的事,惹得亲爹太宗皇帝大怒,结果后来收场……自然惨淡。

倒是之后女皇养的男宠里头倒是被塞进了白马寺当了主持的。

多有趣,老爹看女儿找个和尚当情夫,就气得勃然大怒。

女皇自己反倒是将情夫塞进庙里头当和尚去欲盖弥彰了。

喜欢找和尚当情夫的习惯似乎是李唐家的女人的一种人生乐趣了。

这可真是没辙的事儿。

你说能怎么办?

瞧见无花这种下棋、弹琴、诗画、烧菜均是天下第一绝,相貌长得好,也精通佛法的和尚,就算是九天的玄女也能不动凡心?

反正就算是贵为公主,她也对这和尚动了心。

“无花无花……你长得真好啊。”可李唐家的女人能够混得好的,除了仗着得天子宠之外,政治玩得却更好。

比起脸皮,她们更在乎的是能挣个面子。

有这么一个长得好看的和尚当情郎,说出去也有面子啊。

穿着僧衣的无花站在院中,眉目含笑,行礼道:“多谢殿下夸奖。”

脸皮之厚,也委实不像是清净之地的佛门出来的和尚。

不过……这也罢了。

公主殿下的肩上披着外衫,穿着件单衣,瞧着被自己赶到院子里头的无花,忍不住合掌笑道:“说罢,你想要什么?”

雪中站着一貌美如花仪态翩翩的年轻僧人,这画面可真是不得了的有趣。

无花笑道:“在下有一好友,生有眼疾,只想求那名满天下的许神医治一治,可偏偏那许神医却被移花宫的宫主请了去……”

他说的事情自是详细,而公主殿下却冷冷地看着无花,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里头带着嘲笑。

像是在嘲笑自己入幕之宾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在嘲笑那移花宫的宫主。

公主道:“江湖之事,非要拿到我面前来说吗?”

无花道:“自是不敢惹您不快,可我为了好友,也不得不求您这件事。”

公主漠然道:“你说的那神医,是姓许吧。”她像是在说个笑话,又像是在讲个无关的事情,却偏偏将许娇娇的自称一字不差的念了出来,“言午许的许。许诺的许。”

无花点头,道:“正如殿下所言。”

公主一挥衣袖,站起了身。

临走时,她的双眸真如九天的玄女一样淡薄无情。

可她毕竟不是天上冷心冷情的仙子,就算是在皇家长大,她的身上毕竟还带着凡间的烟火气。

“无花啊无花,这我可帮不了你。”

她的眉目之间带着朦胧的笑意,竖起了手指,指了指天,就放下来了。

暗示至此,想必这和尚是看懂了。

无花确实是看懂了,可他也没想到,居然连这位殿下都不愿意去管这事。

公主殿下走入屋内时,对着身旁的女吏低声道:“记得,以后别让无花进来了。”

女吏低头道:“唯。”

公主殿下这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根本让人想不到半个时辰之前两人是如何的缠绵悱恻。

男人枕边的甜言蜜语你别信,女人在枕边的甜言蜜语也不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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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被惦记的许娇娇则在移花宫里头看诊。

移花宫有大小两位宫主,大宫主邀月就是强带着许娇娇来这儿的人,而二公主怜星,则比她姐姐那像是冰一样的美人多了几分像人的感觉。

许娇娇见多了宇宙里头的种族,也不觉得这两位宫主哪儿不好了。

她是不知道,十多年前拐带移花宫宫中侍女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枫曾经说过,邀月宫主简直冷冰冰的不像人,他绝不会爱上这么一个人。

哪怕按照正常逻辑,按照话本的故事进展,救了江枫一命的邀月宫主明显才是话本的女主角,哪知道这女主角居然换成了一个顶多只有一个名字戏份的路人甲侍女。

许娇娇瞧见邀月和怜星二位宫主,居然还能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意冲她们二位道:“下午好。”

她要么是胆大包天,要么就是无知者无畏。

八成是后者。

邀月的回答是冷冰冰的注视。

全天下的武林人士,只要见了移花宫的邀月宫主,基本上都没法正常讲话了。

心中畏惧到了极点。

就算是还能站着的人,瞧见这种足以将人冻结的目光,也要吓得腿软。

当然,那些和邀月同一阶层的高手、高高手除外。

许娇娇当然不是个高手。

她是个走路不仔细,都能踩到地上的坑被绊一跤的人。

“好啦,”许娇娇抱着良好的心态,强大的心理素质冲着邀月笑,“我自己找个位置坐?”

她也没等到回答,就自顾自的做到了二位宫主的榻上。

她身上带着能够将冰雪消融的生机。

满屋香气之中,她是那么的特别。

而许娇娇却伸手拉住了怜星宫主的左手。

她将怜星的衣袖拉上去,左手的畸形让花无缺眼中露出不忍之色。

花无缺毕竟是两位宫主养了十多年的孩子。

也是她们俩精心教育的唯一弟子。

就算动机不纯,可毕竟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的。

看到弟子为自己的残缺而难受,怜星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莫怕,并不疼。”

邀月在一旁厉声道:“你话太多了。”

怜星不再说话,而许娇娇却弯下腰,拉起了她的裙摆,挽起了裤脚。

花无缺避嫌的扭过头去,而许娇娇完全不用考虑避嫌这回事。

怜星的左脚也有同样的残疾。

许娇娇看清了状况,点了点头。

89454已经给出了医疗方案。

这一次不是吃药就能解决的问题。

许神医叹了口气,道:“这种成年旧伤,治起来可真麻烦。”

她偏偏是最嫌麻烦的人。

“我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

邀月道:“能医?”

许娇娇回答:“当然能医。这天下没我治不了的病。”她又夸口道,“哪怕相思病我也能医。”

“相思病?哼,我移花宫没这种病人。”

邀月当然是在死撑,不过许娇娇觉得反正自己推销不成功没关系,下次见了别人再接再厉就行。

与邀月的冷峻相比,怜星就温柔许多。

“还请劳烦许神医了。”

许娇娇摆摆手,要了三样东西。

清水,炭炉和纱绢。

将装清水的铜盆放在炭炉上烧开,再将白色的纱绢丢到里头去煮。

煮完了,她拿了根棍子,将白绢挑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之后就在发呆。

邀月忍不住问:“你还在等什么?”

许娇娇扭头看她,道:“等它干啊。”

邀月忍不住喊了花无缺的名字。

“无缺,你来。”

在一旁站着安安静静当个美少年的花无缺走过来,食指和拇指捏住了白绢的一角。

原本冒着白色蒸汽的白绢上的水汽突然间结成了冰,冰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渣子,从绢布上一点点的掉到了地上。

这块纱绢,立刻就干了。

许娇娇的表情都不对了。

“简直够了啊。”科学侧都死光了吗?

这么唯心主义真可以?

搞毛啊。

不过既然有了干净的绢布,她又让怜星公主伸出手,搁在了榻上放着的几案上头。

“接下去很恶心的,要是想吐就到外面吐啊。”

许娇娇预警了一下后,拿出了自己藏在袖中的银色小刀。

她手上的刀切开了怜星左手上肌肤,划开了肌肉,将白骨露了出来。

邀月宫主在一旁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花无缺已经看呆了。

听说上古之时有庖丁解牛,据说不流一滴血,便可将牛肉和牛骨完整的分开。

今时今日,居然又能见到这种神鬼莫测的刀术。

怜星宫主也是面色不安的看着自己的手被切开,可她口中却说道:“居然一点也不疼。”

完全感觉不到疼。

许娇娇连话都没说一句,将怜星左臂切开后,按照顺序,将她手臂里头的白骨全部取了出来。

这一切看上去简直匪夷所思。

就算是再怎么夸张的话本都不会写出来这种医术。

就算是仙家手段,也顶多是吃药。

哪有这么做的?

许娇娇看到的视角和周围人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89454给她的面板是一个小游戏环节。

大概就是找错或者是找不同的游戏,然后将不同的地方对照示意图亲自动手修正这样的游戏环节。

所以在外人眼中看上去简直怪胎到了极点,超出常理太多的医疗行为,在许娇娇这里,也就是个小游戏环节罢了。

毕竟这是社区服务工作的监狱管家,目的是为了改过自新,而不是为了惩罚。

而许娇娇已经将所有的不同全部找了出来,她现在正在对照着正确组改错。

可在屋中的其他三人看来,许娇娇是将这些从左臂上取出的白骨放在了白色的纱绢上头,然后按照人骨所在的位置顺序排好之后,拿出了畸形的那几块骨头开始削起了骨头。

刀与骨头发出的摩擦声,实在是让人觉得牙龈发疼。

这种事情简直怪胎到了极点。

古时候关公刮骨疗毒就已经被视作骇人之事。

现在她是取骨直接削起来,简直不是骇人,而是恐怖了。

怪不得她说“接下去会很恶心”,因为这种事情,其他人看了会想吐吧。

但是这屋内的三人不会。

邀月自觉这没什么好恶心的,怜星自然也不会觉得这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多么恐怖,而花无缺——

他只是在心疼自己的师傅罢了。

恨不得以身代之。

邀月瞧见花无缺的表情,一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有着报复的快意和细小的欣慰,在心中不断地翻滚罢了。